第七十六章 咱就做个好人(六)-《赤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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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知不觉,於接连的战事之中,暮春三月已然过去,序入孟夏。

    朐县东临海,县城距离海边不远,也就是二三十里地,立在高处,远眺东方,可见海天相连。

    便在那波涛起伏、望之无垠的海中,离岸不是特别远的地方,有座小岛,岛上有山,岛名“郁洲”,秦末之际,齐国被韩信攻破后,齐王田横曾引部曲五百退据於此,故又名“田横岛”,而岛上的那座山即是颇有名气的郁洲山,——这座岛、这座山虽在海中,董宪对之却不陌生,到底朐县是他的故乡,朐县的景致,在他至今三十余年的生命中,他无不曾有去游玩。

    朐县的名山不止郁洲山,无须远望,只放眼看去,在朐县县城的近处,即又有一山。山虽不高,然独立与平地之上,双峰如削,足可称峻。当年秦始皇东巡至此时,再往东去已是大海,遂於此山边上立了一块大石头,以为“秦东门”;并在这座山的旁边置了一县,此县即是现在的朐县,——朐县的得名亦是来自此山,这座山名叫朐山。始皇帝立石距今只有二百多年,那个大石头现下尚存,因为离县城颇近,董宪见这块大石头见得更多。

    视线从朐县山移开,转望县城之远近,只见西颇丘陵,其余三面多良田沃土,麦将成熟,触目皆绿,几条大小不一的河流蜿蜒流过,岸边郁郁葱葱,或有交汇,如似银线、玉珠。

    视线再从县外之远近移开,俯瞰县内,居高临下,县中的景状悉可入目。

    整个县城大致地被分成了两个部分,一大、一小。大的是县城的主体,两条主干道,於内交叉而过,将之隔成了四个部分,里巷、市等分布其内;小的是县寺之所在,位处城之东角。

    目所及处,城中的高阁、楼台,董宪能够辨出都分别是属於谁家宅院的。他家的屋宅在城北,是县里最大、楼阁最多的宅院之一,他很容易的就能找到、望到他自家的屋宅。

    从他的位置向北边眺望,越过县城,於绿野地中,他甚至可以望见一处庄园,这个庄园也是他家的。不过在他造反起事之后,他家的宅院、他家的庄园都已成了县寺的战利品,於今之情景必是早无此前他在家时的奢华、壮美,——尤其庄园,兴许只是剩下了些断壁残垣?

    时当清晨,初生的阳光柔软不热,风挟着大海的味道吹来,鼻尖似闻到了海水的腥味。

    无论是远海近山、绿野河流,抑或县中人烟,这幕幕的景象,董宪真的可以说是熟悉至极了。

    此地,朐县,是他的家乡,他生於斯,长於斯,直到去年起事,攻县城不克,不得不转投力子都,后又从力子都西去东海之前,他几乎没有长久的离开过这里。

    离别故乡的时间,算起来不是很长,满打满算不到一年。

    可是今日在此,高眺远近的景色,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翻腾。

    是亲近?是欣慰?是懊恼?是愤怒?

    他很想说些什么,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触,可是一则他不知从何说起,再一个也是近来备受力子都打压,搞得他甚是压抑之故,也不是很想说,所以立在高出,眺望许久,他默然无言。

    “明公,在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黄香、黄朱和他帐下几个得力的卒史都跟随在他的左右,问话之人乃是黄香。

    “没想什么。”

    黄香轻轻抚摸着玉如意,笑道:“若我所料不差,明公久别故乡,今日重还,必是睹物伤情。”

    之前称呼董宪,黄香多以“从事”、“公”为称,最近他把称呼改成了“明公”。“明公”此称,是当下吏员、士人对上级、尊者的通常称呼。董宪对黄香称呼上的这个改变,挺喜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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